2020年11月8日星期日

蓬矢桑弧射四方

我將把這個集推特和臉書上的雜感,最初題為“我對川普現象的看法”,以後改為“蓬矢桑弧射四方”,以讓這個集錦擴展關注點及時間,繼續存在。

為何改為這個題目,解釋幾句。

蓬矢桑弧,古於男兒出生時,以桑木製弓,蓬草作矢,射向天地四方,義取男兒長成亦必如蓬矢般雄飛四方。晉·陸雲〈答車茂安書〉云:“桑弧蓬矢,丈夫之志,經營四方,古人所歎。”此處藉陸遊“書志”一詩詞句為題。陸遊全詩:

蓬矢桑弧射四方,豈知垂老臥江鄉。

讀書雖復具隻眼,貯酒其如無別腸。

疋馬揚鞭遊鄠杜,扁舟捩柁上瀟湘。

自悲此志俱難豁,且復狂歌破夜長。

 

我把這個在推上和臉書的每日隨感集錦的題目換成陸遊的這句詩,既書關心天地四方之事、雜感之性質,亦書“讀書雖復具隻眼……且復狂歌破夜長”——和陸遊一樣的晚年心境。

 

陸遊對我來說別有一番滋味的是,幼時,我用自己的錢買的第一本正經文史書就是《陸游詩選》。那是一九五八年,我上小學三年級。那時的西單商場還是舊時的模樣,有幾個舊書攤,我經常去逛。自然那時的逛是看看自己耳聞的書什麼樣。感興趣的還是兒童讀物,至於為什麼會買這本書,記憶里似乎和那時天天廣播的話劇《釵頭鳳》有關。總之我小心地買了這本舊書,包了書皮,跟了我一輩子——上郊區學校清華附中、住校,其後去了東北洮安鄉下,又其後帶回到北京,直到離開北京,它依然有五六成新,現在還在北京家中,亦不知何時能夠再見。

正為這個緣故,陸遊的幾首詩也早早地佔據了心底的位置。其中“書憤”從一九五八年,九歲就在腦中扎下了根。

早歲那知世事艱,中原北望氣如山。

樓船夜雪瓜洲渡,鐵馬秋風大散關。

塞上長城空自許,鏡中衰鬢已先斑。

出師一表真名世,千載誰堪伯仲間!


那時雖然不太懂,但是我還是疑心,這一輩子的慷慨,這晚年心境,會不會都是那時釀製的。

至於“書志”的背誦則是前兩年的事。我背誦趙翼論詩第三首:

隻眼須憑自主張,紛紛藝苑漫雌黃,

矮人看戲何曾見,都是隨人說短長。

由於查核對隻眼的理解及使用,才注意到陸遊的這首“書志”,才發現此詩可謂一字不差地抒發了我的心情。借用蘇文茂的話調侃,甚至埋怨陸遊,怎麼沒留給我來寫。不過也深感幸運,這說明我輩讀書還是亦步亦趨地追隨前人,沒有走味兒。所以這組雜感,不再用觀念性的二逼題目,如“人歲月生活”了。而這就是中文,非觀念性文字的奧妙,一句“蓬矢桑弧射四方”,有意、有形、有韻,亦有生老人時、做人之律!這才是立體的、豐富的“史詩”!

相較,西語卻無史詩,只有歷史故事,至多是韻文敘事——千真萬確!

 

2020.1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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