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末聽劉世勤《癡夢》
我是劉世勤粉絲,是她的鎖麟囊、六月雪、荒山淚(片段)、武家坡……使我迷上了她的京劇,成為她的忠實戲迷。
你可以說我還不懂京劇,但是不能說我沒聽過京劇。我從五十年代中期跟父親聽京劇,由於父親不迷梅蘭芳,故我雖然沒有現場聽過梅蘭芳的戲,但是馬連良、譚富英、裘盛戎、馬富祿、張君秋、李世濟——北京京劇團的戲我幾乎都聽過。那些幾乎是傾團出動的大戲《群英會借東風》、《官渡之戰》、《趙氏孤兒》……那年月雖然五元、十元一張票,但我都到劇場聽過,且是好座位,更不要說趙榮琛、王吟秋的戲。
文化大革命的那十幾年,教育及社會氣氛嚴重地敗壞了我的審美口味。但是七十年代末期重新能夠接觸到傳統京劇後,我真正喜歡上京劇,而那時是從聽李維康、張學津們開始,但很快我就對他們產生了疲勞,甚至厭倦,而開始徹頭徹尾地迷戀於傳統京劇,上一代的藝術。一經聽到周正榮、胡少安,更不能自拔。在偶然間聽到劉世勤的錄音,立即讓我稱奇,且很快被她勾走心魄。
我迷上劉世勤的京劇、她的旦角藝術,而且一下子就是幾年,卻沒有任何審美疲勞。現在有幸在舊年底,新年前看到錄音錄像都還可以的《癡夢》,感到幸運及享受,也不由得不為她付出的努力、呈現的藝術寫幾句感受。我喜愛她的旦角藝術:
一是因為她讓我感到是個渾身有戲的演員,用現代語言就是,渾身上下幾乎每個細胞都敏感而充滿表現力。她天生就是為藝術,為京劇而出生的,只是可惜生錯了時代及時空。或者說生在一個西方文化如此強勢的時代,把她的才智擠壓到幾乎沒有空間。但是即便如此,依然無法讓她的光彩黯然!
二是因為她的聲音醇厚,她唱的旦角,絕對是乾旦特色。因為迄今為止的京劇旦角藝術都是男子創造的,是乾旦創造的,因此旦角藝術所有的豐富性、韻味、表達力都和“乾”的特點分不開,這就導致,男子唱好旦角不容易,而女子其實更不容易、更難,因為女子的發聲及形體都讓她們或先天地缺少這種才能,她們或在表演上自然而然地忽視了乾所賦予旦角的乾旦特點,以為自己是天然旦角,殊不知,天然旦意味著的是——沒有傳統京劇旦角的味。正是這點,我聽了一兩年李維康,就再也不願意聽她似乎得心應手的演唱,因為那不是修煉了音素的京劇,藝術化的女樂音,是天然女聲。但是劉世勤的唱腔充滿乾旦所特有的最豐富的魅力。而這和她獨具的聲音及發音特點,她敏銳的感知及表達能力密切關聯,她天生就具有一副唱好的本質。所以從一聽到她的演唱,我一直認為,梅派出身的她,梅派底蘊的她,唱程派,一定能夠詮釋得豐潤圓滿,讓程派的所有獨具的特點展現出來。
第三,也是當代最重要的,她沿襲臺灣文化中最深的底蘊——中國文化傳統,可以說基本上沒受到當代——尤其是大陸的那種充滿意識形態氣,以及西方文化中那種固有的宗教宣傳佈道式的“假大空”叫囂,那種浮躁在當代,並且可謂已經淹沒了京劇及東方傳統的西化音韻。所以我十分珍惜,且敬重臺灣這些藝術家們的奉獻。
在當代能聽到這樣的京劇,竟然已經不是那麼理所當然的事情了,所以歲末能聽到如此純碎的京劇——清詞雅韻、讓人心醉,實在是無法不讚!
2021.12.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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