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年夜，我決定，就以反復聽克魯伊藤斯（Cluytens）這個貝多芬第九第三樂章渡過今夜。
在我看來，這個貝多芬第九第三樂章——所有的人生體會，生命韻律都在此中，亦如年夜美食，佳餚盛饌，一年之努力、追求盡收於內……反復咀嚼，上下追索，取之不盡、享之不竭……回味無窮矣！
貝多芬，尤其是在華人世界的介紹，現在我感到，以傅雷為例，太喧囂、太表面化了。
貝多芬不是一個口號，也不只是生命的進軍號，相反他作為音樂撲向你，帶給你的是讓你不知在何方何處的茫茫大海。
在作曲家中，竟然是只有貝多芬，各種曲式的作品，交響樂、歌劇、奏鳴曲、各種協奏曲……都創作過。他上承古典派，即覺醒了的近代音樂，注意——這個覺醒指的是經啟蒙運動從宗教禁錮昏睡中的覺醒；下啟蘿蔓締科音樂，這個Romantik指的卻是——對抗啟蒙覺醒的宗教性的反彈、反動。
所以在此用思想史的語言，啟蒙也罷、蘿蔓締科也罷，都是人的認識對於客觀本體事物的描述方式，它不意味著本體，在此，對於貝多芬而言，是不能用標籤簡單標識的。要理解貝多芬，需要的是像品食美食一樣，慢慢去吃，去聽，去品——去消化。
在享受中還需要提高自己的審美趣味，思想深度。一個孩子和一位美食家感到的美味，是不一樣的，同樣一個商人、官吏和一位藝術家感到的美味，對美的認識也是不一樣的。所以欣賞不僅是音樂本體，美味本體的事情，同樣也包含欣賞者本體、演奏家本體的性質。三個本體，以對於各自現象的描述方式組成的，一定是一個人類精神及文化思想的“萬花筒”——變化無窮，瑰麗奢靡。
所以大年夜聽貝多芬，會使你深深地為人生、為人的感知及創造能力驚異！
你的認識及感知會讓你感到，活著真好！能用那麼多的形式感思，能享用到那麼多的本體——“取之無禁，用之不竭”。怎不讓人感歎，“是造物者之無盡藏也，而吾與子之所共食”……。
2.
之所以大年夜選擇聽克魯伊藤斯的貝多芬第九第三樂章，是因為最近聽了幾位老一代的指揮，他們幾乎都被樂評說是“被嚴重低估了的指揮”。這位克魯伊藤斯，Cluytens也是其中一位。他是卡拉揚執掌柏林愛樂時，第一位指揮柏林愛樂錄製了整套立體聲貝多芬全集的指揮。我反復聽了貝多芬第九、第六、第七、第四、第三……後，深深地被他的詮釋所打動。
他以及以前細細地聽過的舒里希特、羅斯鮑德乃至賽爾等，給我體會最深的是，他們遠遠比時下的年輕指揮更有文化深度及厚度——一句話，耐聽。
這讓我想到，什麼東西讓我感到並且用“有文化”來稱道他們？
細想即是其音樂讓你感到豐富、細緻。音樂之美、聲音之享受，如美味食品及藝術品一樣，讓你感到味道醇厚的，是對其有高超體會，以及懷有卓越技藝的人的作品。
如此我們可以說，無論音樂還是文字，無論思想還是文化藝術，甚至無論最直接的食慾還是性慾內容——朝向豐富的是有智力、有品味的人的努力方向；是人的教養。知識、感知的表達以及對這些內容的辨識認可，都反映人及人生的品質。
人有簡單的時候，但是追求豐富、深厚——更多的享受內容，一定是永恆的。人的精神及生活不會也不應該越來越簡單、粗俗！所有有一類音樂、一類指揮及樂團是進步的咀嚼回味的。
如是，這也讓我體會到，聽音樂、做學問，豐富的，即有文化深度的好東西，都一定是需要化苦功夫才能得到東西。
大年夜的感觸是音樂與文化，是人生與追求、教養……。
2025.1.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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