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三兩爬堂》這齣戲始於上個世紀六十年代，是“新程派”起始年代的作品。新程派是京劇在趕和新文化——大洋國文化，趨奉文化革命的產物。準確說已經不是“程派”而是借用了程派的一些表面特點、程式，以及所固有的某些特殊旋律，而將其轉入為政治服務，為革命宣傳的革命樣板戲軌道。它已經是帶有革命氣味兒、具有傳統戲曲性的歌劇。它的美學其實是宗的是德國的瓦格納。所以這個戲，原本火爆，戾氣很重。
但是，由於這劇《陳三兩爬堂》是過渡年代的程派，不僅是上代人手筆，而且懂得及得到程派真傳的上代人還在，說它是投鼠忌器的之作，也不為過。所以我的好奇心讓我總是在想：或許早期的新程派有可能夠回到傳統程派、傳統京劇神韻，若如此改變，即基礎變化，甚至可能化短為長。但是，我貧乏
的能力卻難以想象出會是什麼味兒、什麼樣，是否真有此可能。所以，這次聽說劉世勤要排演此戲，這讓我感到，以台灣正宗正味兒的中國文化底蘊，未受大洋國的風暴洗染浸泡的遺傳，以劉世勤的才能，或許劉世勤會下意識地把陳三兩“拉回程派傳統”。然而，聽了這段唱，讓我感到，劉世勤的定力，似乎是抵抗不住大陸式的現代京歌氣質，儘管這齣戲只不過是早期——上世紀六十年代的羅馬、大洋之風。據張式如先生說，劉世勤的程派受她父親劉庸先生老師所偏愛的“邵珮瑜式-音質甜美飽滿、脆媚清亮而不俗的程派嗓音”影響。
我是很晚很晚才有幸在網上看到、聽到邵珮瑜的程派《六月雪》，但是從第一眼起就非常喜愛。在我看，程派不過是梅派加上濃郁、變化，欲揚先抑，欲放先收，亦如中國的書畫，中庸之道的為人，理應有和梅派一致的音質。而邵珮瑜的程派特質在哪兒？我一直思索。
為什麼她會一下子讓我無法自拔？不斷地看與聽，終於讓我體會到——邵珮瑜的程派，讓《六月雪》這劇悲劇極富詩意、極具書卷氣。而這本是程派最突出、最本質的特點。程派的《春閨夢》等很多戲甚至就是在古詩、唐詩的基礎上成劇的。所以可說，沒有詩意、書卷氣，文人氣的程派，一定不是程派；邵珮瑜的程派，沒有失去詩意及書卷氣。
在這個意義上，世勤的《陳三兩爬堂》的這個唱段，卻完全似乎讓自己的天賦詩詞圖畫感覺，被大陸的劇本及唱腔設計、大陸的文化氣質挾裹了。缺乏詩意——含蓄的文氣，筆墨書卷氣。所以在我看，如果能繼續演出，聽世勤的戲，第一次希望，世勤能把它唱回傳統，要收斂、還要收斂……畢竟傳統中國女子，中國文化，沒有這種非此即彼的大合大開。
傳統程派的婉轉低迴，一波九折，不是方法，而是文化及人文氣質，而是人生態度。
傳統京劇延續的唐詩宋詞，文化、文學風格，是文學及文化！
當然也或許，這劇陳三兩已經不是程派路子，不是傳統文人的路數，誰唱都白搭……如此，我來感觸，自然也是自欺欺人了……。
2024.10.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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