維基介紹克倫佩勒說,曾有人問克倫佩勒馬勒與布魯克納作品,形式風格都頗多類似之處,為何克倫佩勒專心於推廣馬勒作品,克倫佩勒答曰,因馬勒曾為其介紹工作。這樣似是而非的答案隱藏了克倫佩勒真正的審美偏好。
我在聽馬勒之外,去年仔細聽托斯卡尼尼和富特萬格勒的區別時,更多地涉及到他。近日在比較老一代和時下這代音樂人的區別時,讓我有了更具體地聽他的衝動。昨天,週四晚間偶然發現他的一套7張的EMI的貝多芬九個交響樂,週日到期那時卻已經被拍到40歐元,可剛巧有套10張的貝多芬交響樂和序曲兩小時後,二十三點結束,十歐元卻無人投標。大約因為沒人看到這個紀念版也是EMI的錄音,於是臨時起意,決定為更深地理解克倫佩勒,而非貝多芬試拍這套——從馬勒和貝多芬來了解這位指揮家,對我來說要容易於別的音樂。如此,我真的10歐元拍到了——姑且作為今年送給自己的聖誕節禮品。
我曾言西方音樂讓我聽薄了,那是指整體及發展史,因為京劇讓我聽厚了,此處我則是指文化及“文”學意蘊,它竟然是活動的文字,活動的,有載體——人的文化演繹!這個厚薄觀讓我不再妄自菲薄。
但是這個厚薄,涉及到具體的音樂及藝術,我卻是亦如對京劇的喜愛,亦如閱讀杜甫蘇軾,越讀越看,越感到自己無知。而這在西方音樂則是馬勒。馬勒的深遠、豐富及複雜的對於生命和音樂的感受——馬勒厚了。然而這個厚,卻讓我把他同代及上一代的音樂聽薄了、單調了,把他的後代——即當代幾乎聽沒了。
與此同時,馬勒的音樂讓我對交響樂團的風格,指揮家的氣質及特色的感覺更為細緻。這兩年我判斷一個指揮家經常是從他如何及是否有能力處理馬勒的音樂出發。也正是如此,我得以更多地了解接觸到克倫佩勒乃至他的女兒洛特。
由於我是個業餘音樂愛好者,在音樂的領域徜徉到哪裡經常有很大的偶然成分,如去年年初是因為偶然購入一部一百零七張的富特萬格勒唱片集,而促我更具體地進入到富特萬格勒和托斯卡尼尼,繼而年底進入朱里尼。這一次又是因為偶然的購入這套克倫佩勒的唱片讓我密集地聽了他的錄音。然而,即如中國前賢所說“開卷有益”,幾天下來,聽克倫佩勒,感知——又開了大竅!
誠如上述,由於我收有多個版本的貝多芬交響樂,且五十年來不知聽過多少次貝多芬,聽了馬勒之後,我的故步自封讓我本無意再多收有關貝多芬的唱片,所以這次之所以買這套克倫佩勒的十張一套的貝多芬唱片,項莊舞劍、意在沛公,我想聽的是克倫佩勒的個人風格及特點,想琢磨的是上代音樂家和後兩代人的區別,以及如何理解這一二百年的西方音樂。
誠如上述,我由馬勒至克倫佩勒。關於克倫佩勒與馬勒,寫作《誰殺了古典音樂》的音樂評論家諾曼•萊布雷希特談到:
雖然他從未像奉承逢迎的布魯諾•瓦爾特那樣親近馬勒,但克倫佩勒在精神上更接近他——熱情、衝動、自我準則極高,甚至到了自我傷害的程度。克倫佩勒曾經在英國的一次電視訪問上這麽說:“瓦爾特博士是一個道德家,而我是一個反道德家。”
關於克倫佩勒,我從德國亞馬遜網看到擁有并聽過他的唱片的西方樂迷留下的評述:
聽了他的錄音你就會明白為何卡拉揚的貝多芬油俗。
還有一則評述說:
如果你是初學者,不建議你買克倫佩勒建議你買卡拉揚、伯恩斯坦、拉特爾的。
這兩個留言,讓我想到萊布雷希特的樂評的題目就是《克倫佩勒之聲》。他在該文中開宗明義地說:
我有一次出席某個頒獎晚宴,鄰座是某個古樂團的首席,我們開始聊指揮家,儘管她對那些人的態度通常不屑一顧。我問她對自己早年在英國愛樂樂團的經歷有什麽深刻回憶,突然間,她的眼睛閃閃發光。“我們那時有奧托•克倫佩勒,從來沒有人能讓我們演奏出那樣的聲音。
我從西蒙•拉特爾爵士那裏也聽到過類似的贊賞,他可不是那麽敬老的人。拉特爾提到指揮英國愛樂樂團的經歷時說:“儘管我努力嘗試過,但無法從他們的手指中再現克倫佩勒那種聲音。
讀到這些評論的時候,我完全沒意識到他們究竟指的是什麼。我以前聽過多次克倫佩勒的馬勒,也從巴倫鮑伊姆的回憶中讀到他對已經成名的鋼琴家巴倫博伊姆的幾乎是打臉的批評:
“巴倫博伊姆是個好人,可惜他對於音樂的品位太差。”
但是還是沒有意識到這究竟指的是什麼,究竟我應該從哪些方面去體會他的音樂。對此我一直遵循的一點是——音樂,你只需不斷地去聽,去感覺,如果它好,如果你有感知,體會總是會來的。
樂評說,克倫佩勒指揮的貝多芬第三、五、六、九被公認是最好、最有特色的演奏。為此,那兩天我時而專心聆聽,時而一邊看書一邊聽,依次地聽了三、五、六、九。我覺得——好,卻還是沒感到獨一無二的好……。於是決定依次繼續聽第四、第七、第八。令我沒想到的是,聽他指揮的貝多芬第四的第一樂章時,沉浸在書中的我,突然感到周圍瀰漫著一種濃郁、厚重的旋律,這一下子把我從書中拉回現實。我平心靜氣細細地聽了幾分鐘——突然開悟!貝多芬第四第一樂章竟然可能是如此豐潤、厚廣的氛圍;其獨屬於克倫佩勒的聲音,究竟是一種什麼樣的聲音!
這個時候返才想到,萊布雷希特評述克倫佩勒的文章題目就是“克倫佩勒之聲”,可見克倫佩勒指揮棒下的樂團的聲音是多麼獨特,多麼獨一無二!
這個感覺的第一反應就是想到卡拉揚。以前我覺得卡拉揚的聲音很獨特——整齊劃一,它被一些人讚為“美聲”,但我不喜歡,且疑惑,這聲音在音樂界其實是有些異類,它是哪兒來的,怎麼成了這樣?交響能夠整齊裁剪,是能力還是變體……。現在終於明白——這個方向本來是有音樂性,本來確實是充滿審美意蘊的美聲,本來是巨流波瀾;自然也就明白了前述評述為何特別提到卡拉揚。
這讓我進一步聯想到富特萬格勒及其聲音——對樂隊的控制,想到:或許這就是樂評中提到的德奧學派風格。它的宗教性的渲染,教堂中固有的宏大氛圍及秩序,羅馬主義(Romantik)運動帶來的精神思想傾向,除了讓我感到,一種膨脹、擴展的感受及其交響,和一種企圖如此卻缺乏豐富的內涵的區別外,它也讓我感到:這樣的風格和意大利的托斯卡尼尼、朱里尼對於音樂的感知和追求,竟然完全是兩回事。
如此,回到音樂。音樂是人的感知、情念、神思化為音符、樂感,節奏及旋律的產物,人的感知、情念、神思和每個人的氣質、性格,每個人所處的時代及社會及其個人遭遇密切相關。好的音樂,好的詮釋顯示的是好的才能及其訓練,是作為人生活一場的品質所在,就此意義,克倫佩勒有才能,亦可謂是充分展示了自己的才能。
能讓樂評家寫出“克倫佩勒之聲”,他是成功的!幾天來的品味讓我感到,克倫佩勒指揮的貝多芬,應該是德奧指揮家指揮下的最好的演奏,最值得音樂愛好者收藏及聆聽的錄音!這套克倫佩勒唱片,由於把這一音樂傾向的特點發揮得淋漓盡致,所以堪稱是珍品。
2023.11.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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